实体娃娃/love dolls

实体娃娃是作为女性人体的“代替品”而诞生的,没有生命也不会对你提出包括爱情在内的任何要求。它的存在意义就是满足买家的生理需求。这样的实体娃娃,随着相关技术的飞跃性发展,渐渐地超越了性欲处理工具的位置,成为人们精神上的寄托。在这个意义上,实体娃娃不再是一个娃娃,而更适合被称为“人的形状”、或称“人形”。

我第一次遇到实体娃娃——每个细节做工精致的人形,是2010年的东京上野。位于台东区的“东方工业(Orient Industry)”创办于1977年,是一间真人比例、每个细节尤其逼真的实体娃娃制造商,其规模是日本最大的。该公司的创业者土屋日出夫先生,1944年(昭和19年)生于神奈川县横滨,至今在第一线带领员工。他走过的人生确实和别人有点不一样。本来是一家公司的白领,转行到情趣用品店之后,没多久在浅草有了两家店。当时在店里最受欢迎的是充气娃娃,造型诡异、做工拙劣,像是一个玩具般的性用品。

充气娃娃的身躯和塑料气球一个道理,再加上漫画风格的脸。结构这么单纯的充气娃娃,当时也要一两万日元,还卖得非常好。虽然是热卖商品,但品质相当恶劣、承重能力也并不大,在使用过程中稍微把身体重心放在娃娃身上,就会破裂漏气。那么这些娃娃的买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,其中情趣玩具的狂爱者也不是没有,但大部分是没法直接面对女性的男性,比如身体有障碍,或失去伴侣后没能从悲伤中走出来的男性。这让土屋先生感到意外,他就开始摸索如何创造出”能够做个陪伴、并能给予心理上的安慰的存在“。

1977年(昭和52年)创办“东方工业”的土屋先生,首次开发的原创商品是《微笑》,脸部和胸部使用软乙烯基、腰部以优力胶来加固,其他部分都使用塑料的充气式娃娃。接下来的八十年代是以全身使用胶乳(latex)的人偶为主,到了九十年代美国加州的一家厂商开发出硅胶制娃娃(仿真娃娃/real doll),包括东方工业在内的日本各厂商受其影响,之后都致力于高级硅胶塑造人偶的开发。

不管是胶乳、软乙烯基还是硅胶,拥有这些人工皮肤的人偶们,在过去接近四十年的时间里不知道接受了多少情感或妄想。东方工业员工们有个习惯,接受订单、并出货的过程就叫“出嫁”,而维修、保养或因各种原因买家不得不退货的叫“回娘家”。他们还告诉我,曾经的买主是否好好对待她们,是从这些“回娘家”的人偶们的表情里能看出来的。源自美国的仿真娃娃,传到日本之后似乎多了一种本地特色,那就是娃娃和其拥有者之间若隐若现的关怀和细腻的互动。

一位东方工业的设计师透露,人偶的造型最好不要从真人美女直接复制出来,这样的人偶不会有魅力的。”按照一个真人取样的话,只能做出死体。我们设计人偶的时候,首先把人体造型往好的方向适当变形才行,否则做出来的人偶不会刺激你的占有欲。从脸孔的大小、皮肤的颜色到胸部的大小都是这个道理,还有乳头的颜色!实际上不会这么粉的,但毕竟是‘梦中女人’嘛”,对方笑着跟我说,而这个观点我也完全同意。

就像时装模特那样身体比例的人,站在话剧舞台上反而显得不那么光彩夺目,也有一种五官或人体,在沙发或床上舒展时最能散发出自己魅力。但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脸孔或身体,把人们的欲望研究到最深的部分的人才能明白。我在东方工业遇到的就是这些人,他们默默地做出在世界其他地方你都找不到的“伴侣”们。

来自东方工业的娃娃,在本馆也有七位。她们温顺地、永远地,在无需爱情的地方,等待着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