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广岛县尾道市,阶梯迷路般的街景中隐藏着那家“回头馆”。这家天天新增收藏品的私人画廊,恐怕只有当地人才知道。
小川卓一是这里的主人,生于1921年(大正10年),据说他从小喜欢画画,但并没有往这方面发展。他21岁时应征入伍,在伪满洲国以事务官的身份就职于航空队,二战结束之后返回家乡。
战后,他在纤维行业的一家公司上班,后来在家乡开了自己的纤维工厂,主要生产被褥。他之所以开始画画,是“因为工作坊的墙壁有点空,所以在‘棉壁(译注:贴上墙纸前的毛坯墙面)’上涂颜色、用刮刀作画”。
但他真正开始绘画创作是花甲之年辞职之后。退休后他经常去爬山,专注于自己开发的健康体操的普及,还创立了尾道健康体操协会。同时,透过别人的介绍,他参加了尾道美术协会,在该协会的研究中心学习美术。小川先生说“刚开始时画过大山(译注:位于鸟取县西部,海拔1729米),没想到被大家夸赞”,不知是否受此刺激,在研究中心学了三年绘画后,他开始跻身尾道美术协会所属的专业画家中进行创作。在这个圈子里画了相当长的时间,“到九十岁时觉得差不多了”,并决定退会。此后他就单独继续创作。
小川卓一做人很谦虚,说自己的画作只不过是退休之后的爱好罢了。就如他笑着说“全都是废物利用!” ,画油画的石板是从石材加工厂回收过来的。这些石板一直放在外面没人管,时间久了上面的颜料都溶化掉。他还会在餐盘上画画,这些大量的餐盘画都被“回头馆”的访客带走,而小川卓一对此完全不在乎。回头馆的大门也从来没锁过,“任何人随时都可以来参观”,小川先生满不在乎地跟我说。
我跟小川卓一初次见面的时,他九十三岁,几年前坐摩托车时摔倒,脚受了伤,耳朵也有点听不清。除了这些,他精力充沛、身体也很健康。“因为从小习惯吃饭时多咀嚼”,他说。到这个年龄他还保留二十颗健康牙齿,因此获得过当地政府的表扬激励。和这位逍遥快活的老大爷交流时,他不停地劝你“喝茶吧”、“要不吃个糕点”或“有什么你喜欢的就带回去吧”,且对每一部作品都充满热情地介绍。记得我当时还有点担心,让他这么兴奋,会不会对他身体不利。这幅餐盘画《美川宪一》也就是这样从他那里带回来的。
2020年11月7日,眼看就要满一百岁,小川先生去世了。享年九十九岁。